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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余,鹿,霖,何.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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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桌扔去时慢,那位学子闪身躲避不及时,左边胳臂被矮桌桌脚撞着了。

书桌摔到学子身后的墙面上,发出肝胆俱裂的相击声,又因年久末修,坠地后便散架了,木削四处纷飞。

车夫对着矮桌抛去一个锋眼。

学子磨牙,面色难看,强忍住因痛疼发出来的惨叫,右手扶住左臂,似乎灼疼致极,目光尖锐,却不说一句话。

车夫从容不迫地将每盏油灯上的几根灯芯一一撩出,再把一沓灯芯填入油灯灯油中,最后握了另一盏盛满灯油的油灯,走出门去。

车夫后一只脚刚跨出门槛,回头又瞪了一眼那位学子,语气温和却暗藏冰霜:

“书院学子如果现在就站在这里,他们也会支持我这么做,况且上回会试,你们及第人数也没几个,哈哈哈。”

车夫言罢便挥袖离去,也不管那位学子即将要说些什么。

些时讲堂一片黝黑,伸手不见五指。

那位被砸的学子语气逐渐平缓:“书院学子什么时候穷得只能抢我们的书了?”

车夫的脚步声彻底被黑暗吞没后,何逸钧才道:

“书院上回参试人数是书斋参试人数的二倍余一人,这回是书斋参试人数的二分之三人,所以这回书斋会试很有胜算。前朝圣上在跟郑爷交谈时有说让郑爷免去科举,当朝……”

何逸钧话没讲完,忽然意识到什么,心里一阵慌张,及时堵住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谁料黑堂中一声男音兀道:

“说得对,顺明帝不管在学堂上还是市场上都太给贵族面颜了,从不在意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我不信顺明帝坐这位上还能坐得有多久。”

“书院没有车夫,车夫定是书院里某个庸子家的,我现在必须去跟踪贼夫,看看贼夫究竟是从哪个鼠洞钻出来当贼的。”

何逸钧听了前半句,顿时寒毛直立,浑身默默抖了抖。

他可没这胆子当着所有学子的面啐骂圣上。

当听了后半句时,何逸钧才听清这番话是方才被砸的那位学子发出来的,显然已经气得声音变了调。

果然施怀笙只是贵族话头中的好评点,也只活在贵族世界里。

硬气的女音安慰道:“大家不必慌,我也觉得施怀笙配不上龙椅,余同窗,你真打算去跟踪车夫?这都快宵禁了,你还是别去了,万一赶不到家会被巡队抓……”

男音打断道:“宵禁明确规定不能在外面,但没规定说不能偷偷在外面,要真被他们抓着也不用怕,我会武功,飞墙走瓦不在话下,我走了。”

那位学子说到最后三个字时便疾步出了院,其他学子陆续走出讲堂,三两成群,边出院门边议论今晚发生的事情。

有的学子在议论车夫;有的学子在议论书院;有的学子在议论施怀笙以及二十七年前那场场争。

不过这是少部分学子。

大多数学子手里都捧着本回家要看的书,嘴口默默背诵会试要考的内容。

何逸钧匆匆赶到竹丛前,将手中的三尺长棍插入竹丛中,假装是竹子的亲生棍子,以达到“以棍代枝”的目的。

然而何逸钧的这个小举动却被书房里一双沉沦的浊目看到。

这道目光透过窗棂静静地看着。

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也不起波澜,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似乎所望皆沧桑。

书房黑漆漆的,何逸钧亦感受不到书房有人在看着他,回首对着将要离开书斋的学子道:“切记今晚所见所闻所言不要同外人讲述,尤其是车夫走后讲堂上听到的那些话。”

学子们老老实实应了声“好”,纷纷离去,不再议论,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良霖苦蹙眉头,眼底藏有几分愤怒,左手提着熄了光的纸灯,右手牵着攸梦,来到何逸钧面前,语气沉沉道:

“攸梦不方便留在我家,等郑先生回来,你就同他说留攸梦在书斋,还有那灯芯,灯芯是京师外面运进来的,京师里面目前没有灯芯卖……”

“我的灯就留在书斋好了,它里面还有一丝灯芯,用得快,省点用,只能用得半个晚学……点之你一定要照顾好它。”

何逸钧偏过脑袋,一会儿后才诚恳道:“好吧,你的灯我会照顾得比你照顾你自己还好。”

良霖松了口气:“你人真好,不愧是我的天下第一好同桌。”

书斋正房设有讲堂,何逸钧住在西耳房,西厢房设有蒙学堂,即何逸钧用来上课的讲堂,东厢房即郑竹暮住处,为书房,而东耳房二楼为东厨,一楼便是学子方便参试,临时住在书斋时所用。

每逢会试,提前来到京城的学子会先留住东房耳一楼,所以东房耳一楼一直空着,何逸钧每三年打扫一次,每次打扫都是被郑竹暮所使唤去的。

何逸钧也不叛逆,听着使唤去打扫,打扫完再过几日便有一两个学子结伴来东房耳一楼住宿。

更巧的是,每次来书斋住宿的学子竟全都是江湘城城里的人。

但是会试都没一个人能及第,最后灰心丧气离开书斋。

何逸钧亦觉得巧合过头了——京师外的学子那么多,怎么可能来的偏偏只有江湘人?

郑竹暮对此“巧合”却始终习以为常。

如今来了攸梦,攸梦便只能住在东房耳一楼。

良霖得到了满意的回应,转身离去。

一道足音过后,院里只闻风声和风打门窗的窸窣之声。

良霖走后,何逸钧本以为院里只剩他和攸梦,正准备带着攸梦去东耳房,此时院里忽有一声女音道:

“郑先生没有离开过书斋,他一直在书房里,车夫来后他便把书房的油灯熄灭了,门也关上了。”

何逸钧甫听,一愣怔。

这是刚才跟余学子对话的女生。

何逸钧循声望去,只见正房门口的古朴梯子上坐着一位女学子。

何逸钧对书斋在读学子大抵是面熟而不知姓名,所以他敢肯定眼前这位学子面容十分陌生。

这位学子身侧放着个硕大的箧笥,里面装的估计是一大摞书。

何逸钧一下子明白她来赴京赶考的,便道:“你是哪里人?”

学子样貌懂事乖巧,闻言起身,声音清脆悦耳:“我姓鹿,流光县当地人,从远方而来,但是身上所带的盘缠不足够租房,我入京后才听闻京师有个名为‘晚竹书斋’的地方,可供参加会试的学子暂住,我就来到了晚竹书斋。”

“来时见过郑先生,但没跟郑先生讲清楚我的情况,郑先生便先让我在外面等他,自己则入了书房,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可我又不想敲书房的门去搅扰他,只好坐在外面等着。”

鹿学子快说完话时声音停顿了一下,何逸钧以为鹿学子已讲完了话,正要开口说话。

鹿学子兀然急促,接着又道:“对于留住书斋一事,等我有了足够的钱再回来还给书斋。”

何逸钧心思全然放在书房上,道: “我是书斋的学子,同时也是书斋的先生,住宿费不用还了,只要是赶考的都能免去费用。”

“你跟这位小女孩去住东耳房一楼,你们的情况我跟郑爷说就可以,屋里收拾……流光县?”

鹿学子上下打量着何逸钧,感觉何逸钧年纪轻轻,长相细皮嫩肉,甚至看上去比自己还小,没点教书先生的样子,于是目光迟疑了下,又听到最后三个字,这才提起神来:

“流光县隶属于江湘城,我的家乡比较穷,到京城时才发现原来城里还能如此繁华盛景,不像江湘城。”

“我梦想总有一天流光县也能繁华盛景起来,路上不再有游民,让更多人感受到到开国以来的美好,我也希望有一天我能努力去改变它,实现这个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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