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宋想不通,干脆地选择了不想。
遇事不决,绕道而行。
接下来的日子,喻宋一直保持着这种咸鱼的逃避心态。
摆烂地接受陈望津带给他的所有的好,做人的时候就躺尸当做在家,做蟑螂的时候就探索豪宅,没事儿提提修改意见或者安心睡觉。
也不想着是不是要研究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蟑螂,为什么会刷新在陈望津身边,以及,自己怎么才能从蟑螂变回人。
陈望津给他准备的这个宠物房是真的还不错,东西都非常的精致。
一楼除了游泳池,还有小花园和餐厅区,小花园里种了青苔和太阳花之类的低矮植物。
餐厅区铺了食品级的硅胶垫子,每晚喻宋变成蟑螂进房间的之后,这里都会有一些小饼干、面包屑和水果之类的,还会换口味,次次不重样。
今天是桃子和奶油小蛋糕,喻宋很喜欢,就是陈望津可能对他的食量有点误解,每次都还要剩下好多。
二楼就是他的卧室和浴室,上楼的楼梯是做得玻璃的,非常美观,还有包边,爬来爬去的时候不会硌到。
浴室里有浴缸,头顶还有感应可下落的宠物洗涤剂系统,洗完一样的烘干,喻宋穿上六双拖鞋,往卧室走去。
卧室的床就是常见的那种高档双人床的迷你版,睡上去非常的柔软。
三楼是小阳台,安装了模拟的日光灯,暖黄的色调,非常温馨,如果喻宋是人的话,会很喜欢这个阳台。
遗憾的是,喻宋只有在变成蟑螂的时候才能享受到这个房子。
于是,次日,喻宋就会毫不客气地向陈望津提出自己的改进建议。
“每次不要放那么多,我是蟑螂哎,那些食物块头比我都大了。”
“可以的话水果改成果汁吧,一两滴就行。”
“然后餐区外面帮我放点一次性纸巾,我吃完好擦一擦再往其他的地方走。”
“楼梯的话,换成木制的那种拉通的直板吧,我一个蟑螂爬楼梯挺累的,不好走。”
“然后就是那个拖鞋,换个材质吧,不防滑。”
天知道一个蟑螂六个脚各自往各自的方向飘的时候,有多难走路。
“嗯。”陈望津一边听着,一边点头,腿上还放着电脑,正在看不知道哪个打工人提交的PPT。
将扒好的香蕉递到喻宋手里。
喻宋伸手去接。
没拿过来。
“怎么?”喻宋手下用了些力,将香蕉半拿办抢了过来,对上陈望津的视线,“看我干嘛,看PPT。”
“你好像……”陈望津眼睛微眯,“有些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喻宋啃着香蕉,口齿不清晰。
陈望津转过头,继续看电脑:“更放松了。”
声音听着还挺高兴。
喻宋却顿了一下,飞扬的情绪像是被掐了一把,垂眸沉默地将香蕉吃完。
陈望津是想说更放肆了吧。
坦白来讲,他有时候其实觉得自己挺装的。
尤其是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想去顾忌形象,耍帅嘛,人之常情。
而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破坏自己在陈望津心目中的形象。
在不影响到他出院后工作的前提下,越差越好。
因为他和陈望津,没可能。
现在,陈望津应该知道,他喻宋,是一个又懒惰又贪吃,散漫,得寸进尺,小人得志的一个充满缺点的普通人。
不管陈望津之前对他到底是照顾还是其他的感情,现在应该都有些不耐烦了吧。
喻宋看向陈望津。
男人正在专注地看PPT。
应该是的,之前都没有认真的在听他说话。
喻宋观察着,腹议着,猜测着。
压着心里生出的那点儿不舍,装作长舒了一口气的样子。
太安静了。
安静的时候就容易生出一些混乱的妄想。
“我听个歌。”喻宋说道。
“好。”陈望津点头。
这是不会吵到他的意思。
喻宋点开手机的播放软件。
“……好烦,很爱却要分开,恋爱谈不明白…如果最难得到圆满,不如选择坦然——”
莫名感觉被内涵了,喻宋的手比脑子反应快,直接把歌切了下一首。
歌声一顿,陈望津就转过了头。
喻宋内心:看什么看(╯'-')╯︵┻━┻
喻宋表面,讪笑着:“这首歌不好听,我换一首。”
“……在你眼中我是谁,你想我代替谁——”
喻宋:“……”
切切切!
“他明白,他明白,我给不起,于是转身向山里走去!”
喻宋:“……”
行吧,他认了。
初闻不识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心里有事情就是这样的,听什么歌都觉得在点自己。
喻宋关了播放软件,听不下去了。
“听这个吧。”
边上传来声音,专注加班工作的陈望津却忽然放了一首歌。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喻宋总感觉陈望津好像在笑。
“你可知Macau,不是我真姓,我离开你太久了母亲…”
喻宋:“……”
好吧,事实证明,也不是什么歌听着都会觉得在点自己的,至少这首《七子之歌》就很难让人误解什么。
就是没想到陈望津还喜欢这首歌,他不是珠港人么?这首歌好像是澳海那边的吧?
……
月光细碎地洒在荔枝树上,夏夜晚风吹拂过田野,惊起蝉鸣与蛙声一片。
穿着凉鞋的小孩儿踩在田埂上,萤火虫跟着他飞舞,走一步,亮一步。
他的目的地是一个破败的小木房子,就在稻田边上,里面拴着新来的狗娃。
“狗娃哥哥。”年纪小的孩子,声音都一个样,分不清男女,这会儿踮着脚,透过封死的窗户木条的缝隙,借着月光,去看里面的人。
里面是个男孩儿,很白净的长相,身上穿着的白衣服已经又黄又黑了,小小的脖子上拴着一根铁链,钉死在房梁上。
此时男孩儿靠坐在门边上,没有言语,没有行为,也看不清楚表情。
“我给你带了糖。”小孩儿压低声音。
从门边的缝隙里,塞进去一颗糖。
绿色的半透明包装,可以明显的看见里面的方形糖果。
是一颗老式又廉价的薄荷小方奶糖。
男孩儿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小孩儿拍了拍手:“那我先走啦,明天再来看你~”
“等等……”
沙哑的声音从木门里传出:“再等等。”
可小孩儿停下来了,男孩儿又不说话了。
“狗娃哥哥你是不怕黑啊?”
“还是怕一个人待着?”
“你别怕。”
小孩儿在门口坐了下来,隔着尘封的门板,两人背靠背坐在一起。
“我给你唱首歌吧。”
“蓉芝婆婆说你像是珠港人,这首歌你肯定知道!”
小孩儿奶声奶气。
“你可知Macau,不是我真姓,我离开你,太久了,母亲…”
“但是他们掳去,的是我的□□~”
“你依然保管我,内心,的灵魂……”
小男孩气若游丝:“这是澳海的歌,不是珠港的。”
“不是吗?那珠港的是什么……”
喻宋没有听到答案。
睁开眼,天花板是透明的玻璃质地,喻宋抖了抖翅膀。
陈望津的故事和歌后劲儿也太大了,他变成蟑螂睡觉都还能梦到。
想到梦里被拴着的小男孩儿,喻宋揉了揉脑袋。
或许他应该对陈望津好一点,那个性格,如果真的被拐卖,只怕是要比他梦里的还惨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