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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程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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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跃尘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无心出口的话,竟成了一语即中的谶言。

就拿让易垒躺下这件事来说,他虽然有贼心也有贼胆,还时常急色鬼上身似的挂在嘴边,但从没指望对方会干脆利落地答应。

所以,当大少爷给出肯定的答复并让他先陪自己去吃饭的时候,柯跃尘颇为强烈地震惊了一下,然后想都没想就跟着去了。

结果这一去,就去到了校队庆功会的宴席现场。

一个披红挂彩的大包间,坐了整整四大圆桌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互相之间大多都不认识。

然后就在这种紧锣密鼓般的热火朝天里,柯跃尘强着颜欢着笑,点着头哈着腰地干掉了两瓶啤酒。

就算是舌战群儒的诸葛孔明,身处这种场合恐怕也会不由自主地觉得尴尬。

可尴尬归尴尬,人家至少有底气,而柯跃尘非但没有底气,反而潜藏着心虚。

做贼心虚的那种心虚。

要知道,在座的除了校队人员和学校领导,剩下的都是球员家属,而他在明面上只是易垒的“朋友”。

这种身份出现在这里虽然无可厚非,可细想起来,似乎也没那么合情合理,或者说名正言顺。

阿弥陀佛的是,钱洋和他女朋友缺席没来,这在无形中免去了不少口舌。

而沈自鸣的出席则像一枚有难同当的烟雾弹,替他分散了不少质疑和调侃。

陪同周小成前来的沈自鸣显然比柯跃尘放得开,他如鱼得水一般地高谈阔论,引得学弟学妹和几位领导频频点头。

席间,柯跃尘得知他跟周小成是高中同学,两人关系一直不错,周小成因为高考失利复读,才跟沈自鸣差了一级。

被庆功宴这么一耽搁,时间辗转来到晚上十点,此刻距离宿舍查房只剩一个小时,这点工夫,显然不够两个男生摩擦爱情的火花。

但柯跃尘不信邪,他在饭桌上喝了酒,喝得头晕耳热燥闷难耐,那些潜伏在大脑中蠢蠢欲动的东西,早已盘结出根须,延伸出嫩芽。

当然,支撑他违法乱纪到如此地步的最主要原因,还是查房制度的日渐松散,早就有传言说此制已荒,不日将废。

加之跟男朋友久未温存,压抑的情感、高涨的欲望、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夜晚无一不是雪崩前的微弱声响,皆可成为崩山塌雪的那一下。

在这些面前,掉以轻心和情难自抑自然就显得没那么唐突和荒谬了。

值得一提的是,柯大胆单方面胡作非为也就算了,毕竟他跳脱成性且死性难改。

可一向稳重的大少爷这次竟也没阻拦,甚至没有犹豫,长腿一抬就跟柯跃尘去了酒店。

两人倒在床上的时候,垃圾桶还在床边乒铃乓啷地打着转,头顶的光线逐次暗淡,像一张缓慢收缩的网,将他们拢在其间。

柯跃尘收回关灯的手,撑着床沿刚要起身,就被易垒一把拽回原地:“现在我躺下了,然后呢?”

他们胸口贴着胸口,距离近到只能对视,随着呼吸的平复和感官的归位,柯跃尘这才逐渐感知到身下之人的体温,看清楚暗淡光线下的英俊脸庞。

易垒的澡明明是在学校里洗的,几个小时前的事了,可眼下他脸蛋红扑扑的透着水光,身体温热且干燥,倒像是刚从浴室里出来。

与此同时,一股清甜的柑橘味持续不断地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时浓时淡,如影随形,不禁让人联想到这家酒店的LOGO——

一只黄澄澄、水亮亮的桔子。

“弟弟,”柯跃尘舔舔嘴唇,定神片刻才敢再次看向眼前的人,“你最近打比赛那么累,要不这次让我先来?”

如此体贴入微的话从一个流氓嘴里说出来,并非意味着改邪归正,弃恶从善,恰恰相反,这代表着动机不纯,邪念丛生。

尽管柯跃尘不想但却不得不承认,单就力量方面来讲,自己确实不是易垒的对手,只要大少爷想,分分钟能把他就地正法。

这样一来,床上那档子事如果他跳过协商直接采取硬碰硬的方式,那么最后的结果很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不是可能,是一定。

所以,要想抱得美人归,光有自知之明不够,还得整点花言巧语。

“我看你最近都瘦了。”柯跃尘眨眨眼,又假模假样地补充了一句。

他脑瓜子转得飞快,像一艘乘风破浪的船在水面疾驰。

是以一不小心,就会迎面直击海面上冷不丁出现的冰山。

“我不累。”易垒说,“做那个没问题。”

像是为了证明这句话的可信程度,说完他就作势翻身,趴在上面的柯跃尘便立刻像条轻飘飘的毛毯那样从他身上掀起来。

还好用手扒住了床沿才没有被掀翻下去。

“弟弟!你、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说什么?”那人止住躁动的身体,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你又想唬我。”

天地为证,日月可鉴,柯跃尘的大脑在撞到冰山的那一刻就已经碎成了渣块,现下一片空白,压根儿没打算整虚头巴脑的东西。

可大少爷的话却犹如一剂对症而下的灵丹妙药,有醍醐灌顶之效,使得那些惯用的巧言令色和口无遮拦如绝世名伶般粉墨登场。

“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唬你!”

“你就是仗着比我大欺负我。”

“没有的事!哥哥怎么可能白占你便宜?弟弟你放心,以后咱俩换着来!”

“以后是什么时候?”

“就下次!”柯跃尘果断道,“下次换我躺下,让你来!”

这件事对于大少爷来说大概确实为难,过了差不多半分钟,他才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像是勉强同意了。

“那东西你准备了?”

“东西?”柯跃尘愣怔两秒,以为他说的是套子,忙道,“我们两个大男人,用不着吧?”

没想到大少爷瞬间变了神色。

“柯跃尘。”他黑着脸,语气中颇有兴师问罪的意味,“你第一次就奔着让我受伤来的是吗?还说不是唬我?”

原来他说的是润滑液。

今天本就是临时起意,吃饭那会儿除了喝酒聊天,柯跃尘的心思几乎全用在了选酒店上,自然无暇他顾。

但这个节骨眼没有别的选择,也不想要别的选择,几个月的和尚他当够了,今晚无论如何都得把人拿下。

“这次我们先不用好不好?”柯跃尘支起半边身体,半是抱歉半是许诺地说道,“我保证不弄伤你!”

一哄二骗三口号,简直就是渣男必备三件套,说完自己都不由得心虚。

至于大少爷,闻言后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用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他。

这下坏菜了。

虽然经常摸不透男朋友的心思,但经过近一年时间的相处,柯跃尘还是从那人的说话模式中找到了一些规律。

比如对于想说的话,易垒往往会表达得清晰明了,十分直观,可对于不想说的话,则是三棍子也打不出半声响。

除此之外,大少爷很少直接开口说“不”,他的拒绝更像一种无言的反抗,总是悄无声息的。

所以沉默大抵意味着不行。

想到这里,柯跃尘已然憋出了一脑门汗。

这大半夜又是人生地不熟的,他上哪儿买成人用品去?

再说这间房整整四百块,难道就抱着纯洁地睡一晚?

那未免也太亏了!

心思急转之下,柯跃尘当即决定去楼下碰碰运气,想着既然是酒店附近,那应该有配套贩卖。

结果他刚要从床上起身,大少爷就一下把他薅了回去,接着伸出两只胳膊勾住他的脖子。

“万一弄伤了呢?”他问,“你打算怎么补偿?”

补偿?

这个词像一种无意识却有意义的提醒,让柯跃尘立刻想到了什么,他脱口而出:“大不了下次,我让你随便弄!”

话音刚落,易垒便扬了扬眉毛:“真的?”

“当然是真的!”

“我不信。”

这回,柯跃尘干脆对天竖起三根手指:“如有半句虚言,我这辈子不举!”

试问谁人能在一天之内接连两次用自己下半身发毒誓?

恐怕也只有某位色令智昏的老流氓了。

像是达成了某种契约后的心满意足,易垒终于笑了一下,说:“那你来吧。”

出租车停在学校大门口的时候已是凌晨将至,校园里没有人的踪影,潮湿的雾气将路灯的光折成苍白的黄,仿佛油尽灯枯前最后一丝光亮。

这穷途末路般的场景,像极了柯跃尘此时的心情。

抛去酒店发生的糟心事不说,早前庆功宴上他就有些心烦意乱,只因闲聊时得知,ACCA这个专业要在大三离开浦口,搬去另一个校区上课。

那个校区远在二十公里外的市里,毗邻莫愁湖,故命名为莫愁校区,跟蛮荒之地的浦口隔着浩浩荡荡的长江和不计其数的丘陵,可谓山水迢迢。

这意味着从下学期开始,他跟易垒再也不能白天一起吃饭,晚上一起散步,不能拐个弯儿就跑去对方宿舍,不能在没课的空档偷偷守在对方教室门外......

总而言之,不能想见面就见面。

简直跟他妈异地恋没区别。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异地恋早晚得分。

当初第一个女朋友就是因为异地恋分的手,虽然柯跃尘觉得那根本不能称之为恋爱,但如今摆在眼前的问题是,到了下学期,他跟易垒会不会也因为这个分手?

即便清楚这是毫无意义的杞人忧天,可正是因为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才格外头疼。

转眼间,两人来到一处树影交错的拐角,光线昏暗加上魂不守舍,心事重重的“杞人”不出意外地踉跄了一下。

下意识抓住身边人伸过来的手,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柯跃尘注意到身边那位始终默不作声的男朋友,竟然在笑。

准确地说,是在憋笑——嘴角有未消散殆尽的纹路,唇瓣抿得生硬但弧度鲜明,最关键的是眼神闪躲不敢正视他。

真是奇了。

凭什么自己心事重重得仿佛如临末日,而大少爷却可以幸灾乐祸似的偷笑?

柯跃尘推开易垒的手,想想觉得不解气,又用力朝那人腰上掐了一把:“你笑什么?”

大少爷抿着嘴唇不说话,人却意味深长地往旁边挪动了一下,抬起的脚尖堪堪踢在半步外的垃圾桶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这动静犹如勾魂的铁索,将柯跃尘的思绪瞬间拉回到半小时前。

彼时,两人都已经热了身,上衣早就脱掉了,还在磨蹭的原因是大少爷的裤子太□□。

工装裤,腰部没有弹性,要命的是口袋里还塞着个手机,把本就不宽裕的扣眼儿绷得特别紧。

这种场合本就容易使人紧张,更何况跟纽扣缠斗了几分钟的柯跃尘除了紧张,还尤为急切。

后来在易垒的建议下,他暂且放弃纽扣,转而先行解决起碍手碍脚的手机。

可那同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怪就怪裤子口袋太小,以至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那台机器握在手里的时候,柯跃尘觉得自己不是拿了个手机,而是挖了枚炸弹。

所以,当这枚“炸弹”在手里突然震动并发出声音的时候,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把它丢了出去。

于是,接下来的画面就变成了,柯跃尘蓦地从床上腾空而起,同时张开双臂,追随着手机划出的弧线坠地而去。

手机落在手里的时候天是昏的地是暗的,那一秒什么都看不见,唯有耳边传来“哐当”一声巨响,震得他头晕眼花。

打断初夜好事导致柯跃尘一头栽进垃圾桶并连夜赶回学校的罪魁祸首,正是大少爷平日里形影不离的好哥们周小成。

电话里,这位“程咬金”苦口婆心地叫易垒赶紧回宿舍,说什么今天教导主任亲自查房,赶在十二点前回来还有一线希望。

听得柯跃尘只想翻白眼。

查房算什么!

扣分算什么!

以后他怕是对酒店有了阴影,床上的雄风都要毁在这通该死的电话上了!

“你丫是不是搞错了状况?”恼羞成怒的柯跃尘边说边绕到易垒身后,双手搂住对方的脖子,作势就要往那人后背上跳,“看我软了你很开心?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不行,以后失去幸福的人可是你......”

话音未落,身前陡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嘶哑。

只见跳跃中的柯跃尘还未来得及将身体全部重量压上去,手臂下的易垒已经双腿一软,率先往旁边的树干上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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