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醒来的时候已经深夜了。
她蜷缩在床上,竟不知道自己可以睡这么沉。
揉了揉眼睛,终于看得清晰些。
房间古香古色的,恍然间凛以为自己回家了,但是仔细一看又精致许多,暖黄色的落地灯紧挨着胡桃色的柜子,房间两边挂着的白色纱帘,被夜晚凉凉的风掀起,房间笼罩着的苦涩玫瑰味。
房间特别大,这盏灯仍然让房间的边角沉在黑暗中,微风透过纱帘吹到她的身上,她听到了淅淅沥沥的水声,这时她才发现这个房间前后有两个院子,像是在庭院中的一个房间。
她光脚踩在地上,慢慢走过去拉开纱帘,正前方就是一个冒着热气的水池子,不知道是温泉还是澡池子。
甚尔赤裸着上身背对她坐着。
“你醒了?衣柜里有舒服一点的衣服。”
凛回过头去,衣柜里面有好几件浴衣,轻薄的初秋款。
甚尔背对着她,凛小心地快速换上了浴衣,宽松的衣服让她四肢都放松了。
她束紧了腰带,再轻轻转身,朝温泉走去。
地板和一个石板楼梯连接在一起,旁边摆着一盏昏黄的马灯,凛把它提了起来。
赤脚走了下去,走了几块石板,就到温泉的旁边了,甚尔围着一条白色浴巾,张开双臂靠在池边,闭着眼睛。
凛提着灯,继续往前走,温泉不大,有一座小桥造景,小桥的尽头是另外一段石板路,只不过那头有一扇门。
她走到了小桥的正中,她端着灯,灯光的最远处的柔光落在她的脸上。
甚尔睁开了眼睛。
他仰视着她。
她今晚唇色极淡,这件黑色浴衣上有大红的花朵,和她的风格大相径庭,但是意外的新鲜,有一种不经意的妩媚。
那盏柔弱的灯,剖开深夜酝出的迷雾,把她的身影送到他眼前。
他站了起来,推开水面,他朝前走了几步,瞟了一眼那边的门,对她说:“又想逃?”
“我的刀呢?”
凛醒来后,屋子里环视一圈也没有看到她的刀。
“在我这里。”甚尔从浴巾里抽了出来。
“?”
每次都从那地方掏出来一把刀…
“还给我。”
“五条凛。”
甚尔突然叫她全名,凛背一下子绷紧了,他的语气没有那种狠劲,反倒很沉,像露气很重的早晨,飞不起来的蜻蜓一样。
重重地落在五条凛的心上。
“你三年前离开是为了什么?”
她端着灯的手逐渐垂了下去,灯光映得她脚边的一株小草浑身金黄。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
甚尔拿把刀放在手掌心,掂了一下。
“长谷川家,你离开后没多久,我去放了把火。”
凛瞪大了眼睛。
“原来是你?”
“他们宅子的出口我没堵严,让他们跑了。”
“你知道了….长谷川…”
凛突然痛苦地皱了眉。
“我不知道!”
甚尔怒吼一声。
“我不知道,你们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想…”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他已经完全仰起他的头仰视着她,眼中压着深深的不甘。
“我已经承诺了会带你走,如果只是简单的求婚,你应该不至于话都不留一句就走了,一定是事出突然。”
“他多半挑拨了你我,不然你不会不等我,自己离开的。”
凛别扭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松树顶,尖尖的,戳着高挂的月亮。
“对吗?”
他紧紧盯着她,眼底红红的。
凛心头剧震,她生平第一次听见甚尔用这么谦卑的语气说话,眉眼中的乞求刺痛了她。
向来轻狂,从不服输的甚尔,在夜色中仰望他神女,寻求一个答案。
逃避成性的五条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既说不出来“对”,也说不出来“不对”。
她不明白在甚尔的事上,她总是做不到干脆,犹豫不决的状态几乎给她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
她多次审视自己,始终没有一个令她满意的结果,还不如甚尔以下位者的姿态来逼问她来得直接。
甚尔以经不打算放她逃了。
他轻松一跳,就站在了桥上,站在了她旁边,温热的水珠溅在凛的脚背上,但她好似被冻住了一样打了个寒颤。
“他一直在暗中监视我和你,我一开始没有意识到,我虽然觉得奇怪,但是我没有深究,他是带着目的来娶你的。我不清楚还有什么更多的……”
甚尔急切地解释被她打断。
“那你呢,你不是带着目的来的吗?”
在心口盘旋许久的悔意和刚刚一霎那的同情,瞬间变成了脱口而出对尖刺。
这样锐利的质问,凛听了也耳朵生疼。
他果然愣住了,从来都双目清明的男人第一次产生了茫然,在明月的照耀下,呈现无神的黯光。
“长谷川给我说,你知道天逆鉾的秘密,我不得不怀疑你居心叵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