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拉伸出长长的影子,过山峰抬头,看见一个女人趴在外楼的楼台栏杆上,面无表情,垂目盯人。
他悚然大惊,瞄准的弩箭被她躲过,下一秒,长影的主人翻过栏杆,从高处跳下的动能砸在过山峰的肋侧和肩膀,一片青紫瘀血,余痛绵长。
□□摔出五十米开外,撞在墙根上,过山峰转身压制,拔出袖子里的□□刺入她暴露出来的脖子,同时,对方手中的匕首也埋进了自己的上胸口,他将牙关咬得酸痛不已,沉腕一刮,L型反切,割断了她的动脉。
血迹喷溅,洒了过山峰一脸。
他杀过很多人,终于在今天尝到了恐惧的滋味,他的手脚冰凉,止不住颤抖,两腿关节虚麻无力,废了好一番功夫才从地上爬起来。浓腥血气涂抹满身,他胃里难受,忍了好久才没吐出来。
地上的女人停止了濒死挣扎,一动不动,过山峰放下心,直起腰,抬头。
丁字小巷的交界处,明暗分线,一道人影站在那里。
过山峰快疯了。
什么东西啊?!鬼打墙吗?!
□□不错,现在是黄翠翠的了,但是这玩意刚刚好像摔歪了弦,第一箭射中了过山峰的后肩,第二箭划伤了他的小腿,均未达成满意的伤害。
他露出惊恐万分的神色,再而衰三而竭,放弃缠斗的打算,前胸后肩小腿的伤哗哗流血,他就跟无知觉一样,发了疯一样逃跑,跳上同伙来接应的丰田车仓惶负伤离去。
伤势不轻,至少短时间内他没法接杀人越货的活计。
她继续打扫现场,从第二具黄翠翠身上找到了追踪器,关机,揣进自己兜里。
第二天龚开疆从办公室里出来,刚一搭上车门把手,便蹭了一手血迹。
一根沾血的弩箭头插在缝隙中,下面系着手写纸条。
【换个人来杀我】
*
龚开疆年轻时那点为非作歹的胆色已经被烟酒肥油掏虚了,作为全剧开篇一杀,在黄翠翠阴魂不散的心理攻势下,终于在收到鲜血传信的第六天,低头屈服。
他收到了地址,在纺织二厂老职工楼,特别标注了小天台的位置,夜色朦胧,龚开疆让司机等在大门口外,按照要求,独自一人找了过去。
这里的楼梯全部置于外墙,片区不大,错综复杂,几乎每栋楼都有个小天台,通过室内天井连廊登上。龚开疆的脚踩在坚固的钢筋水泥上,整个人的精神却被惶恐地提吊着,他仰头看了看楼层结构,理智几乎崩了弦,这里的风太冷,冻的他打哆嗦,他看了一眼相似的阳台,是这个位置么?
好像是的。他将手搭在阳台门上,轻轻一推,锈迹斑斑的铰链吱呀作响,室内无人,最显眼的大件就是一床一柜。
衣柜靠在墙边,柜门似乎有些松动,又被里面的东西顶开一条小缝,散发出令人不安的危险气息。
龚开疆往后退了一步,眼睛却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衣柜木门发出生涩的扭转声,仿佛是行将就木的僵化躯壳,在一点点吐露腹内的枯茎朽骨,最后支撑不住,骤然倾颓。柜门猛地将空气拍到另一边,藏在门内的东西倒塌翻滚,将龚开疆压在地上。
怪异刺鼻的尸气扑面而来,狰狞的伤口在眼前放大,龚开疆双目圆睁,眼皮像是钢筋打的,死撑着不肯闭合,让每一张面孔印在他的脑海里。
一个黄翠翠,两个黄翠翠,三个黄翠翠……
四个以直立形态走进来,面露震惊的黄翠翠。
龚开疆忽然感觉心脏内每一颗血管扭紧,眼前一片模糊,连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失去了意识。
*
陆寒坐在信息研判室,盯着显示屏,眼睛都快闭上了,要不是手机响得及时,他一觉睡到天亮。
张彪打来的电话,龚开疆心脏病发被送医抢救,好在前期施救及时,喂了速效救心丸,才在凌晨时分脱离生命危险,转移到普通病房。
这个案子透着蹊跷,救护车去拉人的地址非常奇怪,龚开疆的司机只负责接送,其他一问三不知。
急救中心还保留着通话录音,陆寒反复听了好几遍,越听越耳熟,叫来了正在应付领导问询的张彪。
“……是有点耳熟,感觉像……”
张彪也不太确定,叫来了在宿舍睡觉的安欣。
“……确实像,但这个嗓音好像有点……”
安欣不太保准,把录音发给了失眠半宿的李响。
李响回电话:“黄翠翠又怎么了?”
“什么?!她没死?不可能吧?”市局爆发震惊三连,“黄翠翠还活着?”
李响更懵了:“她没联系你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