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的灯火依旧亮着，红灯笼在风中摇晃，中厅的祠堂里冯老爷依旧跪在地上，心中长久地不安。

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十四年前的那段过往，他闭上眼睛不断祈求自己的列祖列宗，安慰着自己不可能，然而攥着佛珠的手心却沁出了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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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怀鹤下水已经良久，水面依旧波澜不惊，除了小雨激起的水花，再无其他波动。

自“新娘”入水以后，岸上的百姓就纷纷离去了，紧锁了家中的院门，此时清河边上静悄悄的，只剩他和钟乐站在桥上。

云时欢捏着手里头的金线，心里开始犯起涟漪。

季怀鹤是灵力不差，也有脑子，可是水下云波诡谲，现在又是晚上，目不能视的，要是遇上什么其他东西偷袭，不知道有没有还手之力？这人一意孤行就这么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遇上危险。

心下烦乱，想想自己往日也算是称霸一方的魔头，世间小妖小怪的哪个见了自己敢不绕道的？如今却功力全无从头开始，连和那人一道下水除妖的资格也没有，只能在岸边干着急。

手里那根线闪着浅浅的金光，似乎还在不断往前延伸，他盯了半晌，这线上的金光竟然忽地消散了，那根线失去了牵引，就这么软软地落在了云时欢的手里，他心里暗道不好，将那线往上拉了几下，发现另一头一点重量也没有，这线就这么断了，而另一头的人仍然不见踪影。

钟乐也发现了，拽过那根线面露不安，皱眉向一旁的云时欢道：“师尊是不是遇到不测了？我下去找他！”说罢便要往下跳。

云时欢一把扯过她道：“你在桥上等着，我下去寻他。”

不等钟乐反应，他念了个避水咒，迅速扎进了水中。

水里翻起一阵水花，随后只剩下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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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名字叫河，实际上连通着海域。

水底，季怀鹤已经在那鱼尾小童的牵引下走进了眼前那片街市。

这街走近看更是繁华，描金抹翠的楼宇悬浮在深不见底的水中，各色珊瑚点缀，五光十色的小鱼在其间穿梭，无数巨大的蚌壳里，珍珠发出璀璨的光来。

街边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是形态各异的鱼人，有的是人首鱼身，有的则是相反，也有乌贼或是螃蟹脑袋的，衣着打扮也和岸上的人相似，除了形态古怪可怖以外，似乎和人也没什么区别。

街边卖的也都是些水里的名贵宝物，珍珠、珊瑚都是个头极大又成色极佳的，少见的龙涎香就这么被装在路边的贝壳里，被像卖包子一样地吆喝。

除此之外街上每户都挂着红灯笼，门上贴着喜字，甚至路上还铺着红毯，一派喜气洋洋，好像真的有谁要娶亲了一样。

他走在街上，路上的鱼人纷纷向他侧目，让开路为他开道，那些个但凡是有人脸的，都露出惊讶的神情，除此之外似乎还有抑制不住的好奇和兴奋，好像他是个什么珍奇的物件一样。

那小童在前头牵着他，一面引路一面频频回头，兴致冲冲地向他介绍道：“娘娘，您看这屋檐都是金子描的边，地上是大理石的材料，这街上的宝贝也是无数，可不是你在岸上能随便见到的。等你和陛下完婚了，这些奇珍异宝可就都是您的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

季怀鹤在听到“娘娘”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皱了眉头，这鱼妖是连性别也分不出吗？再怎么看自己都是个男人，怎么做这水妖的娘娘？

不过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静静跟在小童后面，想看看这水底下是不是真的有个肆意妄为的河神。

一人一鱼走了没多远，前面就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响，几个队列整齐、面容整肃的人鱼穿着软甲，手拿标枪地开了道，随后整整齐齐地排成两列，站立不动了。

四周的行人（鱼）都聚集了过来，伸着形态各异的脑袋，都想往前凑热闹，在那群卫兵的阻拦下才勉强没有造成拥堵。

随后那两排卫兵里一个侍卫出了列，挺起胸膛吹响了手里的号角，那号角不知是什么材质，声音颇为响亮悠远，在这繁华的海底回荡了良久，那队卫兵身后陆续出现了好几辆红色的马车。

那马车也不是真马车，拉车的都是一群巨型海马。

最前面那辆最为奢华，车上贴着喜字，连拉车海马身上的马鞍都是金色的，似乎里面坐着的人颇为尊贵。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那些鱼人攒动着脑袋，都想一窥马车里人的真容。

随后号角声渐熄，卫兵走上前掀起最前面马车帘子的一角，一只瓷白的手搭在了车厢的一边，露出一截黑底红纹的袖子来。

待到帘子被完全掀开，那轿中人便露出了真容。

轿子里头这人身姿高挑，穿了一身黑红的喜服，长发披散在肩头，脸生得是剑眉星目，样貌清俊，面容却有些阴鸷，肤色透着不自然的苍白，此刻脸上正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定定地望向不远处的季怀鹤。

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是，这人从头到脚没有一点鱼的样子，长袍下露出一双黑靴，就这么迈开两条腿向眼前的人走去。

小童见了那人，顿时喜笑颜开，行了个礼，邀功似的开了口：“陛下，我把娘娘请来了！”

随后转过头去，刚想扶过后面那人，却发现这人已经是满脸的震惊。

季怀鹤盯着眼前这人，不禁心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