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仔细看虽然不小却异常陈旧，窗子上依稀有褪色的囍字，此时丹砂褪尽，变成了灰白，分不清是办红喜还是白喜时候的。

忽然唢呐声响了起来，一曲百鸟朝凤就这么突兀地吹上了。

那声音单调凄冷，哀乐一样，听的人头皮发麻，使得这暑气刚褪去的天凉意更甚，更别提在这乐声当中又逐渐夹杂了女人低低的笑，听起来无比古怪。

二人打开门，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开门一瞬间，乐声渐小了，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二人小心地观察了四周，发现屋内作婚房布置，右侧放了张成色尚好的红木床，床上布着红色的纱帐，里头似乎有个人的身形。

季怀鹤提剑走上前，一层层剥开了帷帐。

云时欢小心地把脸凑过去，发现里头只趴了一个身着红衣、大腹便便的人。

他拍了拍这人的肩膀，见那人没反应，不确定似的，缓缓给他翻了个身。

待到这人正面朝上，他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人的脸已经不能看了，脸上被扎了大小十几个血窟窿，此时还在淌血，红褥子上染了一片深红，脖颈被衣领遮盖处也有一大片血渍，似乎是被锐器扎烂了脸又割了喉。

光凭脸是看不出什么了，只能从那肚子上的肥肉和日渐稀疏的发际线勉强辨认这人就是这户的主人——冯老爷。

脸扎成这样，再傻的人也不难看出凶手是来寻仇的。

季怀鹤扫了眼这人的脸，面色平淡，似乎早就猜到。

二人正要离开那张床，一阵阴风吹过，此时门窗忽然紧闭了。

床边几只蜡烛也随之一下全灭了。

二人握了剑转头向后瞧去，只有中间那只圆桌上点了根红烛，红烛烛光一闪，映出一张女人擦了胭脂的红嘴来，她端着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

“仙君，坐下来听听故事呀。”

“十四年啦，许久没和活人说上话了。”

那女人低低笑了两声，讽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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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年前。

河清有个冯相公，家贫却一表人才，又中过秀才，因而表面上谦逊有礼，心里却是心高气傲，镇上大部分都是买卖家，他自视是读书人，看不上那些个有铜臭气的，年方二十多了依旧没有娶亲，只会每日吟些无人懂的酸词，举人是考不上的，钱也是不屑去赚的，自以为只有那书中的颜如玉才配得上做他的知心可人儿。

于是他就这么盼着，做着梦。

直到隔壁新搬来了一户人家。

某天他闲来无事四处转悠，见临水一姑娘正在洗衣服，那姑娘皮肤白皙，身姿窈窕，似乎之前没有见过，他盯了半晌，忽然那人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转过头来，他心头一惊，眼睛都没来得及移开，心想，嗬，这莫非是见着真洛神了？

姑娘被他这个瞧法看红了脸，想这相公生的虽俊，却是个痴儿、登徒子一类的人物，她这么想着红着耳朵尖转回头去，继续搓手里头的衣服。

冯秀才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方才唐突了佳人，转了个头往几棵树后面躲了去，想等这姑娘洗好了衣服看看是谁家的。

谁料半晌那姑娘提了衣服便往自己邻家走去，这竟然就是新搬来这户人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