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红虽然年纪不大,也不曾接触过很多男子,但她觉得冯书生这几日形迹可疑,河神之事很明显最大的获益者就是他,她是对此人有好感,可还不至于昏了头,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竟能做出如此龌龊之事。
于是冯书生被仆人扫地出了门,跪到了门口,不少好事之人便时不时瞟上一眼,半晌再摇摇头。
天上乌云是越聚越多,没过多久就下起了暴雨,冯相公被淋的睁不开眼,在门口嚎道:“老爷!求您承认我和小红吧!”
崔小红不忍,便让侍女从后门出去给他打了把伞,原本只是好意,但看在那街坊四邻眼里可就变了味,纷纷指责崔家薄情寡义,崔小姐分明与那冯郎有了一腿,岂能因他出身寒门就如此鄙薄?
心里是这么想可面上也不说,毕竟若小红不是河神新娘的最佳人选那便要轮到他们家了,因而小红一日不成亲,众人便一日默认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众人眼看冯相公要坏祭祀河神之事,也是着急,便把祭祀的事情不断往前推,甚至有一天有几户村民翻墙进了崔家,逼着要崔家人交出小红,投河祭祀。
崔家自然不可能同意,那几户人家便要动手,说押他们去衙门。崔老爷被推了一跟头,险些出了事才消停。
崔小红心里又怒又怕,前有狼后有虎,怎么选都是个“错”字,她心中不忿又不知如何是好,她想这事的源头恐怕就是冯书生,她要找这人问个明白,让他向众人澄清!
不过她算错了一步,她忘了自己不过是个女子,在这样的世道若想搅弄风云,必要被卷入漩涡,这不是她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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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小红趁夜半,四下无人之时敲响了冯相公家的门。
一阵子过后,那门吱呀呀地开了,冯相公探出一只睡眼惺忪的脸来,嚷嚷了句“谁呀!”
这人做了亏心事倒是一点也不怕鬼敲门。
小红强压心头的怒火,声音镇定道:“是我,崔小红。”
冯相公听罢睡意全消,瞪着眼睛惊讶道:“小红?你怎么来了!”
“我想把事情问清楚。我就在门口,说完便走。”
“什么事情?”他脸不红心不跳。
“河神这事,是不是你传的谣!”
“这怎么可能呢崔小姐,这事对我有什么好处?”冯相公眼神急切,好像十分迫切地想演出痛心疾首的模样,然而崔小红却一点也不愿相信了。
她很想直接说,当然有好处,你逼得我只能尽快嫁人,你刚好来接这个盘!这可真是好大一个算盘!这盘棋你下的漂亮啊!
然而她要怎么说出口?说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娶自己?他可以狡辩的东西太多了,又可以说他根本没那么喜欢自己,不可能这么大费周章,又可以说是自己先与他有情,反倒不愿意嫁他。
总之,他是男人,他没有清白需要守,他如何泼皮无赖都没关系,最后身败名裂或是祭河神的人都只会是她,是她崔小红!
她此刻才看清了这人的丑恶嘴脸,夜风一吹,一阵凉意爬上她的脊背,她忽然想起往日这人不顾自己名节与他人高声谈论自己,陡然发现此事或许早有了苗头。
她觉得后悔,可也冤枉,她分明什么也没做,不过是春心萌动,又恰巧遇上了个善于掩藏的恶人,她凭什么要为他的恶去买单?为什么要受他这般欺侮和蒙骗?
她忽然感觉自己像是一脚踩在了悬崖边上,眼前是这人惺惺作态伸出的手,他身后却是众人窃窃私语的嘴,嘴里都是尖牙,正争相要叼上自己一块肉,而往背后看,就是那万丈深渊。
她既不可往前,也不能后退,除非是插上翅膀,化成鸟儿。
况且这也不足以为自己除了这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