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红幽幽讲完这一通,半晌咯咯笑了起来,周身泛起森森的鬼气。
“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想怎么着王仁,这是他自找的。”
河清洪水前那日,王仁的妻子余唱晚曾经想跳河一了百了了。
崔小红已经在水底下被困了十几年,这十几年过的阴冷无聊,巴不得有人来替自己,好让自己出去报仇,这下刚好有个冤种,她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于是等在一边,待余氏入了水,趁尸体新鲜直接附在她身上。
可余氏在岸上哭的没完,她等的不耐烦了,也好奇她在哭什么,就顺便听了一耳。
这一听险些把自己气得再死一次。
余唱晚压根不是河清人,她是被拐来的,王仁这些年除了明面上干捕鱼的生意,私底下其实还有人口贩卖的勾当。
他那些年专门给附近的青楼妓院进年轻的女子,那些女子里有家境实在贫困不得已卖身的,也有不少是被骗的良家子,总之肯定是没有自愿的,统统都被他私拟了卖身契塞了进去,逼良为娼,卑劣至极。
余唱晚也是那些女子之一,只不过她特殊些,刚好是王仁赚了不少准备娶妻之际,被他看上了。
之后自然是强娶回家。
王仁这人品性非常不端,男女妇孺,只要是自己惹得起的他统统都要去欺凌一遍,余唱晚过门之后自然也免不了毒手。每日在家当牛做马地干活还要被动辄打骂,胳膊上腿上手上到处都是青痕。
一开始还只是小打小骂,她觉得忍忍也就罢了,谁知道之后王仁迷上了斗鸡,赌钱无数,挥霍无度,家中靠贩卖人口累积的财富很快就被挥霍一空,他不得已之下又干起来捕鱼的老本行。
不凑巧的是余唱晚此时怀了孕,多一个孩子的负担压在一家人身上,惹得王仁更加烦躁,便待她愈加严苛,孕期也是想打就打,余唱晚身上无数的伤口,刚愈合又破裂,结完痂就流血,每日活的生不如死。
这段婚姻,忠贞是不可能的,连活着都成了奢望,余唱晚也逃过也反抗过,可又屡次三番地被抓回去,挨上更严苛的打,打的她几天也下不了床。
更恶劣的是王仁这个畜生还拿孩子威胁她,她对这个孩子没有太多情感,这孩子压根是恨的结晶,可她又不愿看到无辜之人受苦,她只得在双重的痛苦中苟活。
当日她又被王仁狠狠打了一通,如果不是王仁母亲阻止,她可能真的已经死了,自己无名无籍,在这个完全陌生的镇子上,连语言都不太通,这样的她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发现,连个埋骨地都难有。
和地上被碾碎的枯叶类似。
她哭的喘不上气,她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以为已经不在乎了,以为自己只是一副壳子了,可是不行,只要她还活着,她就有感情,她就会想念自己的双亲,想起那些自由快乐的时光,而现实却像一条被剖开肚子吊起来的鱼一样,瞪着死气沉沉的眼珠子,口中一张一合:“你别想逃!”
底下的崔小红将那哭声尽收耳底,手不自觉地捏成了拳。
余唱晚的哭声渐渐停了,她在夜风里颤抖着,拭干净了脸上的眼泪,整了整衣襟,忽然朝河边磕了好几个响头。
“清河神在上,民女愿以身献祭,求河神大人除了我这为害的丈夫!民女愿生死服侍神君!”
说完小红心道不好,知道她要跳,忙探出一个头来,抢着发声道:“你不要寻了短见!”
余唱晚被她那副样子吓了一跳,往后跌坐了下去,险些惊叫出生。小红捋了捋头发,露出一张清丽苍白的鬼脸来。
“你别怕我,王仁从前与我有仇,他害了我,我正想向他寻仇,既然你也有这种想法,我想你我可以联手。”她狡黠地眨眨眼睛,歪着脑袋,湿答答黏腻腻的手搭在岸边。
“只要你肯配合,你我大仇都可以得报。”
之后的事,所有人就都知道了,崔小红让余唱晚劝王仁下水打鱼,自己使了个障眼法让他走到深水区,趁他拉了一网兜石头落入水中之际,小红就顺势溺死了他。之后让没了束缚的余唱晚悄悄散播河神发怒的谣言,好让小红附在冯家女身上去复仇。
谁料下水的是季怀鹤,她没成就想去骗云时欢。
最后都无法,只得在钟乐在河边将要打盹,心神不稳之际附在了钟乐身上。
这壳子年轻有力,比小红以前的身子还要好用,她甩甩衣袖和头发,拍开了冯家的大门,下了幻术让其他人昏睡了,她一点一点地慢慢和冯老爷算了总账,每说一样就在他脸上扎一下,最后嫌他嚷地太大声,直接割了喉咙。
可惜她到冯老爷死,也没听清那句是我对不起你。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对不起又怎样,命赔来才是实打实的。
“仙君,我已大仇得报,要收我你收了便是,我不后悔。”
崔小红轻描淡写地说罢,直接掐灭了桌上的蜡烛,屋里落入了一片黑暗中。
季怀鹤打了个响指,手上燃起一捧火苗,照亮了房间的一方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