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间先前看起来崭新整洁,现在却变得脏破不堪,蛛网缠了满床,红色锦被全都不见了,倒塌的帷帐下压了一具肥胖的尸体,而一旁布满灰尘的破圆桌上则趴着一个穿蓝色锦袍的脑袋。
“钟乐?”
二人忙上前,推了推她的胳膊,钟乐徐徐转醒,直起身来,后背哗啦啦掉了一堆东西,她下意识地转头,毛骨悚然地发现,她背上抖下来一地的骸骨。
她惊地站起身来,离那骸骨远了些,惨白着脸开口道:“师尊,这是什么?我怎么在这?”
“这就是河神,我们要收的鬼。”季怀鹤徐徐开口,没有多作解释。
“她虽然是报自己的仇,却也介入了他人的因果,恐怕难有好下场。”
他话音刚落,门忽然被打开了,外面走进来个一身素袍的女子,她衣服素淡,脸也素净,神态端庄,面色有些憔悴,淡漠的眉头微微锁着,是个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女子就是众人那日在丧葬队伍里看到的,王仁的发妻,余唱晚。
“诸位仙君…”她微微欠身行了个礼,似乎有些怯,又有些难言。
“姑娘不必拘谨,请说吧。”季怀鹤淡淡开口,语气算得上温和。
余唱晚直接跪了下来,伏在地上,头也不抬。
“民女只有一事相求。崔氏女有情有义,助我脱离苦海,民女自知无以为报,只希望仙君能饶恕她,好让我帮姐姐收敛骸骨,让她魂归故乡。”
她顿了顿,抬起头来接着道:“方才无意听见仙君说的话,不知有无解法?姐姐救我一命,我也该渡她。”
“崔小红身上背了不该有的杀戮,入轮回必然要受尽刑罚,下一世能否托生人籍也不一定,就算做了人也未必魂魄齐全,你若想渡她,让她不要那么煎熬,只得先安葬,再送去京都龙华寺,诵经超度。”他说罢递给余唱晚一样东西,“你带着这个,护你一路无恙,也能助崔氏顺利。”
余唱晚的眼睛里亮了亮,脸上终于不再是灰扑扑的,露出一点希望来。
她万分虔诚地接下,小心翼翼地把那物件放进了衣服里,接着忙又要磕头,被钟乐一把拦住了。
只得站起身来连连行礼,回去找人帮忙敛尸去了。
余唱晚走后天光已经渐亮了,前院里走出来不少冯家的人,一个个都面露古怪,昨晚所有人都忽然晕倒了,醒来的时候有的在房间里,有的在沐浴,有的则倒在了正厅。
张伯焦急地喊着老爷,可惜冯老爷已经死了,没人会回应他了。
几人交待了前因后果,一众人哭喊着奔向了后院里,见到冯老爷惨不忍睹的尸体又鬼哭狼嚎地逃了出来。
云时欢就站在季怀鹤一旁看着,几个人没说一句话。
半晌钟乐的肚子打起了锣,在这诡异的气氛当中,她面色僵硬了一瞬,不合时宜都想起了清落一直嚷嚷着要去的风味居,于是试试探探地开口。
“既然无事了,不如我们先去吃烧鸡?”
冷不丁的一句话说完,晨风吹了吹,云时欢打了个喷嚏。
于是气氛更加尴尬。
直到几秒钟后一排人的肚子都响起了交响乐,众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云时欢忽然高深莫测地接了一句:“私以为,云水间的烧鸡乃是河清一绝。”
钟乐面无表情,简直和季怀鹤一摸一样,只不过多了分蔑视,她伸出一根指头在跟前摇了摇。
“非也非也,师兄。依我之见,风味居更甚一筹。”她说罢,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慌忙捂了嘴,只露出两只眼睛,心虚地瞥向季怀鹤,心中念着完了完了。
她完全忘了茹素这事了,虽然也不是完全禁绝,但在立这条规矩的人面前说这话,不是自投罗网吗?这下她偷吃烧鸡的事不就全败露了?
往日在师尊面前立下的持重形象岂不是全没了?她简直后悔地想抽自己一耳光,这下可如何是好……
季怀鹤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故意没有揭穿。
“走吧,去吃风味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