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这人怎么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伤口没有擦净止血就上药,不会感染吗?先前在幽冥殿照顾他的时候怎么不是这样的?为什么对别人要好过自己?还是他这样的人。
是傻子吗?
他下楼取了些热水端上来,打湿了毛巾。
季怀鹤此时伤着也无法拒绝,干脆脱了整个里衣,好方便他擦拭。
伤口不算浅,此时还在淌血,云时欢小心地将毛巾覆上去,那人条件反射地往后躲了一下,似乎是怕疼,他抬头看了这人一眼,用哄小孩的语气道:“忍一忍,很快的。”
这句说罢,这人便不再躲,一动不动,乖顺地任他摆布。
季怀鹤刚刚那一躲让他自己十分窘迫,可又不好发作,见这人万分温和地为自己擦伤,换了一趟又一趟的血水,心里渐渐放松,便没了防备。
上完药后云时欢端着最后一趟水来,想给季怀鹤擦脸,进门却看到这一幅光景。
这人毫不设防,上身赤裸,只有肩头裹了几层纱布,已经倚在床头歪着脑袋姿势扭曲地睡着了。
睡姿不好,睡颜却好看,安安静静地锁着眉头,粉白的嘴唇更白了几分,看起来病恹恹的。
嘴唇白脸也白,连覆着薄肌的上身都白,完全成了个没温度的玉人了。
“师尊?”
云时欢走上前去,轻唤了一声,那人没有回应,他定在原地半晌,忽然鬼使神差地伸手拂了一下那人的脸,入手是凉而光滑的触感。
那人在睡梦中轻哼了一声。
他瞬间收回了手。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他心如擂鼓,竟和雨声融为一体,听不出哪个是雨声哪个是心跳。
之后他上前,脱下季怀鹤的靴子,将这人轻轻放在了床上。
自己则是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一只手撑着头,用眼神描摹起床上那人的眉目。
越看越觉得好看,病了也这样好看,先前若不是他好看,自己也不至于那么鬼迷心窍地就做了那事,现在是有些对不住他,可要说后悔…恐怕也不完全是。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也缓缓阖上了眼。
这一趟似乎所有人都格外累。
除了钟乐。
她已经许久没粘过荤腥了,上一次,大概要追溯到一年前。
她在屋子里,闻着外面的香气,坐立难安。
不知道从哪捡了一朵花回来,此时正毫不怜香惜玉地摘着花瓣。
摘一片,是吃;再摘一片,是不吃,以此类推。
最终,最后一片落下,她如愿以偿地抽中了“吃”的选项,心里窃喜了一下,正了正脸色,开了门。
东张西望一阵,确认师尊在房里无疑,便佯装闲庭信步地走到了楼下。
小二见二楼下来一个衣着不俗的姑娘,赶忙热情招待。
“姑娘吃点什么?”
“咳,就烧□□,你们这的招牌口味。”
“好嘞,姑娘有眼光,小店的烧鸡向来一绝,保管姑娘吃完还惦记!”
钟乐没工夫听他再掰扯,她看起来面容冷淡正经,实际上眼神一直在瞥楼上的那间房,生怕被人发现,她催促小二抓紧去做,自己好快点销毁证物。
正在等的间隙,门外冒雨进来了一个戴斗笠的身影,往角落里一坐,点了一壶酒,几叠小菜。
这人身量不小,一身黑衣,却一点雨也没沾上,怎么看都不是凡人。
酒到了,这人也不摘斗笠,径直捞开黑色的纱幔,一杯杯浅酌。
钟乐没有偷窥别人的癖好,只是觉得奇怪,便被吸引了一阵,这会儿见那人也不露真容,便收回视线,专心盯了楼上。
没过一会儿,一盘焦香油润的烧鸡端了上来,鸡皮被烧了“滋滋”作响,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伸出手去准备撕一条腿下来,却烫了个够呛。
不过也没有扫兴,依旧兴致勃勃,一边斯哈着“真烫”,一边吃的津津有味。
实在是太怀念了!果然还是这样好吃,比那时候和清落云觉三个人分食时候爽多了!
一个人风卷残云地吃完一整只鸡,抹了抹嘴,打了个饱嗝,在周围人惊讶的目光中,她满意地离开了,把那个斗笠人完全抛在了脑后。
云时欢巳时才醒来,下了一下午的雨,此时天已经黑了,他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点了蜡烛,端起烛台,起身查看季怀鹤的情况。
他看见这人已经在被子下缩成了一团,玉白脸上泛起不寻常的红晕,嘴唇干燥,睡的很不舒服。
他伸手摸了摸这人的额头,果然已经滚烫。
他皱了眉头,掀开被子,又看了一眼这人的伤口,好在没有再渗血。
于是下楼叫了一碗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