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愈发冷了。周柒捂着大氅，从周府后门而出，快步钻上了马车。

“怎么了？”铃楠问道。她今日来是与周柒和姜狄一起去取她藏起来的姜黎的衣服。姜黎能够引得那些人来杀他，那他身上一定有很重要的东西。

周柒拢了拢衣服，“太冷了。”

她掀开帘子看了眼，外头一片寂静，街上好像笼着一层白雾，只有三两个菜贩子挑着担子准备去集市上卖菜。

“姜狄呢？”

铃楠这些天一直住在姜府，闻言她道：“他去买包子了。”

周柒一愣，随即又有一些欣慰。姜狄终于开始走出来了。

周柒不再谈姜狄，开始问起铃楠的近况。

“寨子里的人过得可好？”

铃楠点点头，“姐姐上次派人帮忙解决了户籍问题，现在小孩都去上学堂去了，年轻人也可以去酒楼镖局这些地方寻个一差半职，刘丸子已经开始做学徒了，就等着学成后能够自己开店呢。”

铃楠越说越兴奋。从前这些人因为战乱千里逃命而丢了户籍，连带着出生的孩子的没有户籍，他们没有法子，只能守着那座山，可现如今他们都可以走出那座山在人世间寻一个差事了。

“只不过那些爷爷奶奶们在寨子里生活久了不肯下山，他们年纪也大了下山也做不了什么，索性就住了下来。”

铃楠因为有些功夫，和几个人去了谢絮吟家的武行做事，偶尔还帮着镖局押镖。

马车门打开了，姜狄带进来一股寒气，他立马将门关上，手里包子的香气勾得周柒都有些饿了。

“尝尝，哥说城南李家的包子是京城最好吃的。”姜狄一人分了一个包子，“只是从前我都懒得走，今日倒是刚好经过。”

马车慢慢开始走，奔着城门而去。

那时姜狄的伤口烂得太严重了，铃楠只能将他的衣服换下放在京城外二十里的一个破庙之中。

从卯时出门跑到未时，马车终于停在一处破庙前。

草木深深，秋日里的萧瑟好像将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雾，破庙屋顶露出了一截草在风里摇晃，许是之前有人为了挡风而盖上去的。

周柒的鞋子踩在地面上，石子沙沙作响。

青山守在庙外，周柒三人进了里面。

这庙里面没什么特别的，与任何一处破损的庙一样，落脚之后未燃尽的烟灰、破损的窗户、乍见的天光还有灰败的佛像。

铃楠跳上佛台，绕到巨大的佛像后面。片刻后，她又挠着头出来。

“我记得是放这里了啊。”

周柒心头一紧，问道：“不见了吗？”

铃楠点点头，她蹲在原地仔细回想那天的场景。

姜狄对于这个结果好像并不意外，“那天我哥是醒着的吗？”

“是醒着的。”铃楠还记得，那天是因为姜黎身上的毒发动导致伤口也一直出血，他们怕姜黎撑不过去于是便在这儿停了一下来帮姜黎重新包扎一下伤口顺便帮他换上了他们带过来的衣服。

“那应当还在这庙中。”

周柒与姜狄一同长大，这小子一个眼神她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问道：“你是说姜大哥自己把那衣服藏过了地方？”

铃楠瞪大了眼睛，他们几乎都在姜黎身边，他是如何瞒过他们的眼睛把衣服重新藏起来的？

姜黎为人很谨慎，他不认识铃楠，纵然铃楠救了他，但他也不敢全身心信任他们。

周柒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姜黎藏起来的东西必然非常重要。重要到哪怕永远不被人看见都不能交到别人手里。

没由来的，她有些心慌。

姜狄打量这个庙，灰暗的墙上有蜘蛛丝，佛像慈眉善目垂眼与他对视。

姜黎性子很好，但有他自己的底线和坚持。他还记得他小时候总是跑出去打架，每次都是被姜黎领回家的。姜黎不会打他也不会骂他，只会让他去跪祠堂，对着列祖列宗的排位反思。

姜狄思考的时候会不自觉想要靠着什么东西。他走到桌案旁边，轻轻靠了上去。

周柒脑子里有些乱，她不停在想姜黎到底留下了什么东西。她莫名感觉，这件东西会和他们家，和姜家有关。

铃楠安静的站在一旁，周柒和姜狄都低着头没说话，她安静的陪着他们。

姜狄手撑着桌案边，碰到了香灰。

他忽然僵了一瞬，随即快步走到那堆灰烬前。烧完的灰被圈在石头围成的圈内，层层叠叠，最外层还有些烧到一半的木头。

姜狄伸手扒开了那层灰。

一件青衣藏在灰底下，被折得方方正正。

“就是这件。”铃楠走过来道。

姜狄小时候闯祸总会被姜黎抓回来跪在祠堂。他当时年纪小不懂事，无聊时总喜欢拨前面的香灰玩儿。有一次姜狄又在拨香灰，忽然就翻出一张纸，上面写着要是还不老实跪着就去找他。上面的落款是他的一位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