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明的书房周柒其实很少来。周云明点了烛,火舌将他的脸笼在光里,俊美的中年男人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和侄女。
“我原以为你们要到临安王入狱后才会想清其中关窍。”他看着这两个孩子顿了顿,“能告诉我是什么让你们想清楚的吗?”
周槐看向周柒。
她垂着头,半边脸隐在烛光里,半边脸陷在黑暗中。
“姜大哥留下的东西。”周柒缓缓道,“他发现了周家和姜家去临安王府。”
周云明有些怔愣,随即又低笑出声,可那笑中莫名含着几分悲凉。
“这孩子倒是细心。”他摇了摇头,忽然好像生出了几分疲惫,“只是他不该去调查。”
姜黎出巡与这件事情几乎没有任何关系,周云明和姜海阔没想那么早将他搅进来。是他自己走入了这局中。
周槐瞧着自己的父亲,他似乎也有些辨不清了。
从前他以为父亲没什么想法,在朝堂中孑然一身。但现在看了他好像错了。他说不清楚父亲这样做是好还是不好,他无法评价,但他相信他的父亲。
“您与老师究竟在谋划些什么?”周槐问。
周云明抬眼看他,“为国尽忠。”
“为你们铺路。”
说到这儿了,周柒和周槐好像都忽然明白了什么,“如果姜大哥没有发现周家与姜家和临安王的见面那他就可以平安回到京城?”
周云明点点头。
“兮琴是你们救的,他一直以来是你们的人?”周槐接着周柒问。
周云明沉默了一瞬,随即开口:“准确的来说是你们老师的人。”
“那秋猎的刺客?”
“一部分便是姜黎所查到的临安王私养的军队,一部分是安国公安插进来的人。”
周柒沉默,她忽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皇上呢?皇上知不知道?”
周云明的目光忽然就变得有些奇怪,“为何不知?皇上是我们的君主,是临安王的亲兄长,他为何会不知?”
周柒了然,裴珏说的那暗地里为景安帝做事的人大概就是临安王了。
她心情忽然就有些复杂,“不是说临安王当年与皇上大吵一架出走吗?”
周云明反问:“你会因为和阿槐大吵一架就看着别人来断我周家的路要他性命吗?”
周柒垂着头,她知道她不会。
周云明忽地叹了口气,他拿起桌上的一封信,“景安帝是一切的主使者,我们周家和姜家只是在做身为臣子该做的事情。”
“至于临安王,他只是不愿看着自己哥哥临到头了还要被人威胁,不愿意看到自己家的江山被折腾得风雨飘零。”
周柒接过信。是她父亲的笔迹。
略微扫了两眼,她放下了信,向来英气的眉眼在火光中变得温暖。
“父亲他早就知道?”
周云明点点头,“从你入京城的第一天开始,兄长便知晓了。”
周柒忽地想起,当初谢絮吟送来的信明明漏洞百出,但周月笙还是放自己去了,原是他早就想好了一切。
“兄长知晓你一直想向族中长辈证明自己不输男儿,他便给了你这个机会。”
“阿槐是周家这一辈资质最好的男儿,你们若是这次立了功,周家有光。”
周柒和周槐垂着头不说话。
周云明轻叹一声,仿佛妥协一般,“可是阿柒,族中长辈早已认同你,你年年学问都是家中第一,你胸中有情心中有义,你从来都不输那些男儿。”
其实自周柒的母亲走后,周月笙总不愿意再娶。周家的人怕他这一脉无人继承便屡次三番劝他从族中过继一个孩子,但周月笙不肯。
周柒知道自己父亲很爱自己,但到底还是小孩子,听得多了心中便生出一股不服气来,她要人所有人服她,她要让他们再也不会提过继的事情,她要他们再也不用担心周月笙后继无人。
“若是按我们的计划,过几天兮琴便会招供,他会供出临安王,而周槐身为大理寺丞顺理成章地伸出了幕后黑手,也会顺理成章地继续负责这件事。”
周云明缓缓道,后又看向周柒,“在临安王入狱后,临安王府内会搜出来临安王与多位大臣来往的书信,这些大臣无一例外都会被关进牢狱。”
周槐张了张口,“他们都是与安国公有关的人?”
周云明轻笑了一声,“谁知道呢?临安王自己也不知道。”
“自他回京后,许多人都偷偷摸摸联系了他。安国公并不完全信任他,养在他那里的私兵和秋猎时的刺杀便是对他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