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竟夕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而且具有极高的可行性。
至于陆遥夜会不会不答应?
怎么可能。
虽然一别三年,现在的陆遥夜看上去总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死样子,可自己又不是别人。
想到这里陈竟夕的思绪忽然顿住了。
等等,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
如果不是别人,那会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当然是陪伟大的奥古斯都·金经历过无数血与火的考验,从低谷一路相伴到巅峰,只差一步就能在无数神灵与魔鬼的见证下签订灵魂契约、举行婚礼的人啊!
是魔王陛下的半翼,左侧的肋骨,魔界的另一位主人。
以上这些可不是陈竟夕自己想的,而是出自于星昼纪年里最伟大的历史学家,魔界最后一位半树人斯里芬·斯图亚特所撰写的伟大传记作品《当星空沉眠:魔王降临》。
顺带一提,在陆遥夜关于魔界的构思里,这位以长寿著称的半树人斯里芬·斯图尔特贯穿始终,是他最早在深渊裂缝里发现了还不知道自己身份的幼龙,也是他在最后的猩红战争里见证了奥古斯都登临王位,甚至就连奥古斯都和瓦伦娜的初次见面,也有半树人的身影。
等等,奥古斯都和瓦伦娜初次见面是在哪里来着?
陈竟夕发现自己有些想不起来了。
这不怪我,还以为以后都不会再想起这些故事了所以疏于复习,谁知道这辈子还能和陆遥夜再遇上啊。
陈竟夕嘿嘿笑了一声,推开面前的课本和练习册,起身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大箱子。
箱子里面放着他以前学过的各科课本和在苏倩强烈要求之下得以保存的好几本作文本,以及七本a4大小,一看就很贵的黑色真皮笔记本。
——陆遥夜的魔王成长日记。
当年陆遥夜为了让陈竟夕早日“恢复”前世的记忆,忍痛将整整七本手写资料(含各种族人设图、魔界大陆地图等)交给陈竟夕,要求他每天早晚各精读半小时。
后来陆遥夜突然消失,这些笔记本自然而然地留在了陈竟夕手里。
不是没有生出过扔掉的念头,尤其是他在学校最难熬的那一段日子,每当夜深人静情绪上头,委屈和怨恨无处发泄,恨不得扎陆遥夜小人的时候。
甚至有一次陈竟夕专门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按下打火机,决定把这些笔记本付之一炬,可是真等到火蛇蹿出的那一刻他又后悔了。
仿佛没有了笔记本,自己曾经坚信和笃定的友情也会和陆遥夜本人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他从来都没有过朋友。
14.25岁的陈竟夕被摇晃的火苗燎了一下,一滴眼泪落在手背上。
但17岁的陈竟夕可没有这么脆弱。
他在台灯下兴致勃勃地翻开了其中一本中二浓度足以让人当场尴尬致死的笔记本。
【……
奥古斯都和瓦伦娜是在一场舞会上相遇的。
相比于王都舞会的淫//乱和浮夸,在沉默森林举办的舞会则更加纯粹。
这一年沉默森林的各种族成员在瓦伦娜公主的带领下不仅数次击败几倍于己方的敌军,更是迎来了史无前例的大丰收。
为了庆祝丰收,举办一场所有人都能参与的舞会成了当时北部地区家喻户晓的盛事。
而按照沉默森林的传统习俗,假如有人在舞会上邀请别人和自己一起唱歌,那么便是向所有人说明,此人是自己心仪之人。
不得不说,这种含蓄的做法的确很适合“沉默”森林。
那时的奥古斯都刚刚打败大陆北部一个不知名的小领主,获得了一小块领地,尽管后世无数史学家将之视为奥古斯都正式登上历史舞台的标志,但事实上就连奥古斯都本人也不得不承认,那时的他只是初出茅庐,完全没有名气。
没有人知道他是这个世界上仅剩的远古深渊魔龙,包括他自己。
因此,当这个身着漆黑铠甲,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在闪闪发亮的年轻人走向瓦伦娜,邀请她和自己唱同一首歌的时候,在场众人都以为他疯了。
“晚上好,美丽的女士。我的朋友们一定要让我唱首歌给他们听,可我实在唱得不好,您愿意帮帮我吗?”年轻人表情诚恳地说。
所有人都以为他在撒谎,而且是一个很拙劣的谎言。
可若干年后当我亲自向已经成为魔王陛下的奥古斯都求证时,他指着满天星辰发誓那个晚上他说的所有话语,每个字都是真的。
他是那样气急败坏,以至于我不得不相信他没有骗我。
那天在场的人都误会了年轻的魔王。
唯独瓦伦娜没有。
这位出身灵湖雪獒一族,无论走到哪里都备受瞩目的公主殿下并没有轻视眼前的年轻人,而是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他也在凝望着她。
两人仿佛在这一刻,在冥冥中,在欢庆的喜宴里,就此交换了所有余生。
“我很荣幸。”公主殿下如是说。】
“原来是这样相遇的啊。”
津津有味地看完这一节,陈竟夕撇了撇嘴,“这么言情的风格,肯定是格雷芬尔写的。”
他随手往后一翻,果然看到这一页的最后一行写着:节选自《我曾为群星歌唱:格雷芬尔回忆录》。
旁边还有一句备注:《回忆录》其他内容看情况补充。
“不对,格雷芬尔是大魔王的马甲之一,陆遥夜又是大魔王本王,所以还是陆遥夜有问题。”陈竟夕边说边肯定地点点头,于深夜零点过五分单方面替陆遥夜确诊为少女心含量极高的晚期中二病。
-
第二天一早,陈竟夕带到学校的包子果然得到了葛星宇和柴思远的一致好评。
“好吃!”
赞美之词之所以简短有力,完全是因为两个人吃得凶狠,没有第二张嘴可以说话。
“比食堂的包子好吃吗?”陈竟夕问。
葛星宇连连点头,忙里偷闲道:“那当然。我要是老王从此以后就退出小笼包界,这个领域有它自己的女王。”
陈竟夕露出可爱的小狗微笑,“馅儿是我爸调的。”
葛星宇秒懂:“……和国王。”
说完低头一看,面前原本还有六个的包子竟然瞬间只剩下两个,而面前的柴思远则两腮鼓鼓,活像一只囤年货的仓鼠。
“我靠柴思远,你不讲武德!”葛星宇大怒,一手护住包子,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就要去捏柴思远的脸。
柴思远毫不恋战,一边灵活闪避的同时一边闭嘴狂嚼。
“这儿还有,我带了挺多的。”陈竟夕笑着说。
得知儿子要给新交到的朋友带早餐,昨晚苏倩特意包了一些馅儿特别多的,力求每个包子都滚圆白胖,像即将出栏的猪。
后面这句话是陈平说的,刚说完夫妻俩的目光对上,同时哈哈大笑。
出来接杯水无意间听到两人对话的陈竟夕不理解,他爸妈的笑点好低啊。
只是他没注意到的是,自己的脸上也一同露出了笑容。
考虑到陈竟夕的同学们都正是能吃能睡长身体的时候,早上临出门前陈平硬塞给陈竟夕两个装得满满的袋子,一共装了48个包子。
而苏倩的早餐摊上一笼包子是8个,也就是说陈竟夕带了6笼来学校,哦,还有3份豆浆。
结果十分钟不到,被葛星宇和柴思远吃得只剩下一笼了。
好恐怖的深渊巨口,陈竟夕心想,他们要是遇到初中时期的陆遥夜,高低得在《魔法生物日志》里客串一下s级的超大型魔兽(现已灭绝)。
没错,凡是根据认识的人为原型,抽象构思出来的人物/魔兽/魔法植物和矿物,都会被陆遥夜打上“已灭绝”的标签。
虽然很孤独,但他好像已经习惯了,所以不需要其他人存在,无论是在真实的生活亦或是幻想的魔界里。
除了陈竟夕。
陈竟夕是陆遥夜的世界里除他自己之外唯一的生灵。
“夕崽,你吃了吗,要不这笼你吃吧。”
葛星宇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光顾着吃了,完全忘了陈竟夕。
万一陈竟夕也没吃呢?万一这6笼包子里本来有陈竟夕自己的一份呢?
我真是猪啊。
葛星宇在心里唾弃自己,顺便瞪了柴思远一眼。
柴思远立刻会意,原本快递到嘴边的豆浆硬生生地在半空中转向,殷勤地说:“豆浆喝不喝,这一袋还没动过呢,我给你拧开?”
陈竟夕觉得有趣,但还是摇了摇头。
“我在家吃过了。”
葛星宇很高兴:“真吃过了?”
“嗯。”
柴思远也很高兴:“那这些你不吃了?”
陈竟夕点头。
葛星宇和柴思远彼此对视,很好,看来自己的对手就只有——
“那我能吃吗?”
一道微微低沉却暗含期待的声音从旁边响了起来。
陈竟夕一转头,发现陆遥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他半垂着眼睛,目光轻轻扫过陈竟夕,又状似不经意地移走。
“这是阿姨做的包子吧?”陆遥夜语气低沉地说:“好久没吃过了。”
葛星宇和柴思远哪见过这样的陆遥夜,一时间都有些愣住。
昨天还吐槽人家是目中无人的学霸,今天学霸不仅目中有人了,而且还可怜兮兮地(?)请求和他们共进早餐,好离谱啊!
虽然葛星宇看不惯陆遥夜很久了,但也只是讨厌陆遥夜那种独来独往装逼如风的死装气场,以及一点点身为万年老二的嫉妒心理作祟,可他本质上还是一个单纯善良的高中生。
当然玩不过曾经审判过诸神与魔界本源意志、见证过最后一缕神性湮灭于宇宙深空,燃光纪元的送葬者和掘墓人,混乱与秩序的双重化身,统治魔界长达数千年的魔王陛下。
“呃,可以吗?”葛星宇有些恍惚地看向柴思远。
可是柴思远也不确定啊,这又不是他的包子,于是他又看向陈竟夕:“应该可以?”
在柴思远看来,陆遥夜和陈竟夕以前是好朋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中途跑路了,但吃个包子应该大概可能没问题吧?
于是三双眼睛同时看向陈竟夕。
而身为魔王陛下的伴侣(被抛弃,现已黑化版),陈竟夕却对陆遥夜现在这幅样子再熟悉不过了。
想当年陆遥夜就是这么以退为进,仗着自己长得帅,扮起可怜来效果加倍,最终哄骗自己和他玩语C的。
——你要和周家明一起做小组作业吗?真好,都没有人跟我做。
——你买了周末的电影票?可不可以带上我,我已经好久没去过电影院了。
——语文老师又让大家互抽背诵,放心吧,肯定有很多人愿意和你一组,我自己没关系的。
一字一句,言犹在耳。
和现在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场景重现。
昔日爱侣(不是)重逢的第二天,陈竟夕没等到陆遥夜的道歉,倒是等到了陆遥夜的以退为进。
陈竟夕有点不爽。
他当然应该不爽。
十三岁玩过的招数十七岁了还在玩,什么意思?
是觉得他一点长进都没有,还会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吗?
是不是有点太看不起人了?